╭(′▽`)╯筆方╭(′▽`)╯

     陽光從枝葉篩透而過，流轉追逐在青綠的草地上。枝上初生的嫩芽，和要掉未掉的落葉形成很大的視覺落差，就像塊美麗而斑駁的七彩玻璃，嵌在天空之上。
　　
　　我們四個人就這樣躺在樹叢裡，一動也不想動的。
　　
　　「喂，你們未來的願望是什麼啊？」
　　
　　那時候的我問了個人生最蠢的問題，卻沒想到他們答得很認真。
　　
　　「超人！」嵐的心智年齡果然不足十歲。
　　
　　「賭徒。」天蕭一彈指，他的手中就出現了一張牌，下一秒，那排變成了十張，十張都是黑桃二。
　　
　　這個人是太過早熟。
　　
　　印象中，當時我將頭轉向風梧，光影閃動在他黑色的短髮上，他閉著的眼睛好似存在於另一個世界似的，寧靜美好得很令人訝異。
　　
　　「是睡覺時間了嗎……」想掩飾一下我發呆的尷尬，我很認真的轉頭，想看向我身旁兩個同伴，但一回頭兩個人都跑掉了，只留下我一片愕然呆坐……
　　
　　該死，嵐只有在這種時候智商才會超過十歲！
　　
　　但總不能放他一個吧……風梧沉睡的，我看著他。他頭髮有種讓人想撫摸的衝動，睡著時異常可愛。
　　
　　「罷，就當我日行一善！」那時的我聳了聳肩，揹起了他來，還彎腰撿起那本紅皮的書，一步步的走在出小樹林的小徑。那時的樹都好大，從細縫中看出去的天空漸紅了，我很認真的想形容詞，卻找不到。
　　
　　我背著他一步步的走著。斜陽日暮，一整條路都通紅，他的嘴在我的耳旁，氣息吐在我的耳朵上，癢到讓我都很想把他丟下來自己走。
　　
　　「我想當圖書館員。」他在說話？當我訝異的轉頭，對上的是他一雙帶笑的眸，他靦腆的，趴在我背上對我笑。
　　
　　「為什麼？」那時候我我傻了，也不知是要問他為什麼裝睡，還是要問他為什麼想當圖書館員。
　　
　　但他後來沒有說，回去的路上只剩風跟樹梢不沉默。
　　
　　幾天後，我那在大都市的父母把我接走了，說什麼環境比較好，將來會比較有出息。
　　
　　而我什麼都沒跟他們四個人說－又不是回不來的。我這樣說服自己，卻知道……一定會有什麼不同的。
　　
　　會有很多很多不同的。
　　
　　在車子遠去的時候，我的視線一直停離在樹林的小道，直到它漸漸變小，終至不見。
　　
　　我後來再回想，才發現那年的春天像一場夢。它開始於綠油油的樹叢中，結束於黃昏餘暉的小道。
　　
　　再加上一個人，他很靦腆的笑。
　　
　　而後，都市就像個完全不同的世界，我漸漸變得沉默。
　　
　　我記得灰色的公寓，錯綜複雜的巷道。人類複雜的情緒，多變的關係，反覆猜忌，厭惡，卻又裝做喜歡的表情，還未冬天就已掉落的葉子，早春就開完的花。
　　
　　都市裡的貓跑得很快，狗懂得過馬路，鳥懂得討東西吃。
　　
　　而都市裡的人很忙碌。
　　
　　之後我漸漸變得跟他們一樣，給自己了個標籤，一切都有了價錢。
　　
　　然後，對於別人冷漠也對自己冷漠，學會了不用太在意一切東西。
　　
　　因為科技日新月異，你還有好多東西可以在意。
　　
　　之後，在前陣子一次意外中，奶奶過世了。
　　
　　我回到了久違的鄉村，沒什麼變，卻讓人覺得心痛不已。
　　
　　不知道為什麼，我又開始想起了那年的春天，一片難以遏止的綠，從腳下延伸至天邊。
　　
　　很久沒有聯絡的三個朋友，奶奶家那隻早生了孩子的大肥貓。
　　
　　那年的我是全村裡最吵的人，和天蕭跟嵐，跟全村最安靜的風梧聚在一起。
　　
　　風梧老是讓人忘記他會不會說話，可是，他的眼睛很漂亮……。
　　
　　那時候我總覺得他的眼睛有種神奇的力量，總是偷偷躲在角落裡，和嵐討論他是火星人還木星人。
　　
　　話說回來，我智商好像也沒高嵐到哪裡去。這話題跟風蕭說，他一定會嗤之以鼻。
　　
　　我不禁笑了出來，用種自以為很帥的姿勢站在村口的石頭上，卻為沒有被吐槽的自己感到些許的空虛。
　　
　　我果然成了被虐狂。
　　
　　「蠢。」在我聽到那個聲音的時候，我還不敢置信……
　　
　　「兄弟，不愧是兄弟啊！我前天才做過這動作，姿勢一模一樣阿！」那隻大掌放到了我肩膀上，這麼沒大腦的話除了嵐沒有人說得出來。
　　
　　可是我已沒了吐槽的心情，只是轉頭……
　　
　　風梧站在我的背後，笑得跟當年一樣乾淨。
　　
　　我忽然眼框一熱，想起當年那黃昏小道上，我背他默默走過的時光。
　　
　　那時間好短好短，回憶卻好長。
　　
　　「海瑀，歡迎回來。」
　　
　　我這才發現，我並沒有被標價，不是每個人都能被標價。
　　
　　因為我有份誰都買不到的情感放在我心裡，關於一份……永不消逝的友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