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哈、哈……」不斷的喘氣,感覺整顆被風塵灼燒的胃,都會接著被咳出來。但他很清楚自己身體的極限,還差一點,只差一點──只要到達那裡,他就逃脫了!言焰衝向轉角,腦裡清晰的浮出這錯綜複雜的巷道的地圖。模擬了幾千次逃跑路徑,沒有人比他更懂,要往哪裡、該怎麼跑,才能完美達成任務。
因為他很清楚,稍有差池,曙天就會追上來。
又一個轉彎!他輕巧閃過往入口走來的路人,忽略那人錯愕的,準備開罵的臉孔,往前幾步便跑得不見蹤影。
不、還不夠快!他要追過來了!再快!
青草綠的髮絲汗濕在額頭上,短髮因為過快的跑步速度而飛揚,他避開人群的步伐那麼熟練,就像跑過了幾百次一樣。
的確是跑過了幾百次了──這樣追追捕捕的不知多久,眨眼間就好像過了幾十個世紀—-來不及的,曙天追不到他,又要成功逃脫了!
稍稍喘了口氣,言焰衝出小巷,街上熙攘的人群在他眼中,就有如模糊的黑影。左鑽右繞的跑出一大段距離──入口就近在眼前。
他知道,轉到下一個世界後,曙天要找他就沒那麼容易,就算曙天能力逐日增強,他還是能有一段輕鬆自在的喘息空間。
心跳劇烈的跳動著,髮絲飛揚,四肢既輕盈又沉重。他很清楚,要是一停下來,他就跑不動了。
可是,為什麼呢?為什麼他要跑?為什麼他要逃得那麼累?
不知道第幾次擦掉流下來的汗水,言焰馬不停蹄的衝向那入口,心中卻不停的在搜尋著答案。
幾世紀了,他不停的跑,他不停的追。
一個延長生命就是為了讓他追。一個延長生命就是為了要追到他。
可是,為什麼呢?
朦朧中,言焰眼前好像出現了一片血色。那血色是如此的清晰,還能看到那雙赤紅的眼睛。
要是警告他就好了,要是早阻止他就好了。為什麼偏偏沒有呢?那提示,明明就是那麼的明確啊!
他……
對了,是因為那個原因啊。
又浮現那片碧草如茵的草原,曙天笑著,背對著陽光所以看不清楚臉。風清緩的吹著,帶著春天新生的氣息,言焰微倦的躺在那裡,看曙天金黃的髮絲,被風捲得一縷縷飛揚了起來,曙天喚他的聲音是那麼溫柔……真的,好久沒聽到了。
「阿焰、阿焰……」
要是能讓他再喚我一次就好了。
身體是那麼的沉重,明明就近在眼前的入口看起來卻是那麼的遙遠。他忽然有種感覺,好像是這一輩子都跑不到了。
好像這輩子都跑不到了。
也沒關係吧?這樣也好,那他就永遠都不會知道真相,也許是幸福的……至少是比自己幸福的。
言焰慢慢的停下了步伐,轉過身去,而後,他出現在他的面前,短短的幾秒感覺好久,以前,只差這幾秒,就是他追不到他的關鍵,而現在,他停下來等他。
這樣不是很好嗎?永遠不會……
他看著,看他那把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匕首刺進了自己的胸膛。好久,真的。
他等了幾個世紀了,為了守候那麼秘密。
「阿焰……」
聲音乾乾澀澀的,似乎是好久沒說話了。但卻還是那麼的溫柔,只屬於他的體貼,清晰得讓人心碎。
看吧,他會叫他的名字的,他就知道。
早已經沒有人,像他那麼了解他了。而他也是。幾世紀的追逐,該死的人死了,不該死的人也死了,只剩下兩個人不斷的追,不斷的跑。
跑了好久,好累。
身體自然而然的向後倒下去,他看到他的眼睛,看到他的額頭,他那金黃的髮絲一樣被汗黏在額頭上。上次看著他是甚麼時候?他不記得了。
空是那麼的藍啊,還有只紙鳶在飛 ……在飛……。
那年的那隻紙鳶,不知道現在在哪裡了,應該早腐朽了吧。
好可惜,那年的約定,他應該也已經聽不見了。
「我們要活著就一起活著,哪天要死就死在一起,你說好不好?」
「啊?一起啊?別鬧了!你認真的?」言焰調笑的看著他:「我還希望你幫我送葬欸,行行好,活久一點……欸!幹嘛,你那什麼表情!」
「我不要。」曙天笑得很堅定:「我們一起死,你說好不好?」
言焰撇了過頭去,過了半晌,突然低低的笑了起來:「接下來,你想去哪?」
「啊?」
「不是說要冒險嗎?你想去哪。」
「去找像光之翠石你覺得好不好?」
「光……光之翠?」言焰身體一抖,彈坐了起來,認真的看著他:「別開玩笑了......你說真的?」
「真的。」他笑得很堅定,那暗金色的眸子裡,藏著他不曾說破,卻一直為之竊喜的感情。
「......是嗎?」
是嗎?
要是當年,沒跟他那樣說該有多好呢。
閉上眼睛,身子重重的落到地面,心卻覺得好輕……那漆黑得好寧靜。
除了他,四周的人,嘈雜的話聲,言焰通通都沒有在聽。
最重要的。一開始就知道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