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天。晏只花了這點時間,便完全掌握了曉的習性。


  先是曉對女裝難以理解的著迷,簡直到了不可理喻的程度。現在晏只要走到右邊,曉就跟到左邊,走到前面,曉就跟到前面,幾乎沒有例外。
  而相對的,晏只要換下女裝,穿上男裝……曉立馬把視線轉回書上,絲毫不拖泥帶水。
  
  最奇怪的是晏,這是晏自己覺得的。
  但他不想告訴別人自己那詭異的感覺。
  
  整整三天。鄰居們都傳說晏家的表妹現在搬過去住。長得看起來也很漂亮,說是像晏嗎?似乎也不太像。最神奇的就是,那只會看書的怪小孩居然開竅了。現在成天看晏家表妹到處亂晃,而他晃哪,那怪小孩就跟到哪,目光還直勾勾的,不知該說傻還怎樣。
  
  只能說,晏家爸媽大概想把他倆湊一對吧,不然怎麼會連管都不管呢?
  
  曉想去哪?晏有時候會這樣想著。
  曉仍然不說話,怎麼樣都不說話。即使晏穿著女裝逗他、弄他,甚至是下死決心要他說話,曉也就直勾勾盯著他,那目光無邪得緊,光愣愣好像一清可見底的小池,晏幾乎恨他那目,但他也愛上了。
  
  他難以理解幾乎「享受」著那目光的自己,覺得他在視線中穿梭,比任何光耀、
  掌聲,都更令她心情舒暢。
  他愛煞那種毫不掩飾的肯定,但也因此覺得寂寞。
  
  他看不出來曉為什麼要看著自己,即使那是他精心計畫的結果。
  但即使如此,他在他目光中找不出任何東西。
  既非淫邪,亦不是無邪。不帶渴望,卻也不含任何的絕望或盼想。
  他只是靜靜的看著,如同無波的湖,湖中的石頭。
  
  晏無法讓石頭騷動。
  
  晏想他痛恨自己愛上曉的那點,那也許等於他痛恨著曉。
  也許所有人,最後都會痛恨那讓他離不開的人。
  
  所以他們維持現狀……
            直到晏爸媽回來前的最後一天。

晚上。
  
  曉手中的書似乎比他剛拿起這本書時還重,這是他幾乎沒遇到過的狀況。一般來說,他拿起書的那剎那,他便全心全神的灌注到書裡了。因為外邊的世界沒什麼好關注的,關注也沒用。她不如多看點書、多看一點。
  
  書是他的好朋友,永遠不會背叛他,也永遠不會安慰他。
  他不需要別人虛偽膚淺的安慰。
  不需要微笑或有趣的人。
  
  但他現在感覺自己的心有點騷動。那陣不安、不確定,讓他手中的書越來越重,他的心卻越來越輕,似乎恨不得長了翅膀跟眼睛,飛到隔壁去偷看那永遠無法理解的人。
  他記得那不能理解的人的名字:晏。
  但他知道他記得這件事,不會對晏產生任何意義。
  一如他說話,也不會對晏產生任何意義。
  因為晏是晏,曉是曉。
  晏是外界,曉是自己。
  曉很早以前就把世界隔開了,他與外面之間擋著書,也許不只是眼睛能看到的書,是無數的、永無止境的,所有曉認為算「書」的東西。
  這樣,他就永遠不用和「外界」有所關聯。
  
  只是,現在書堆垮了,所以有一點點陽光洩漏進來。他知道那陽光的名字叫晏,只是這認知不會影響陽光照不照進來,也不能挽留陽光的離開。
  
  曉只是想看久一點,那奇怪的人。
  因為晏已經9個小時沒有來找他了。
  
  半晌,曉手中的書仍維持著同一角度同一頁數。似乎他真是顆石頭,就這樣打算坐到天荒地老。
  但如果晏看到他就會知道曉在思考。
  曉是在思考,但他現在的思考比較像糾結的程度。
  
  他不想接觸外界,但晏是外界。
  他想…….他不想接觸晏,他只是…….想再看一眼。
  
  一陣熟悉的腳步聲由遠而近。那是微微愜意的步伐聲,聲與聲之間有種連貫的韻律,是只有平穩走路時才會傳出來的。
  
  曉本來想把書翻下一頁,但他手微微顫抖著,居然僵在那邊,無法做任何動作。晏來了,但曉不敢抬頭。
  他的視線能看到那人的腳越走越近。一樣是曲線完美的小腿,黑襪完全勾勒出來那誘人的曲線。他的腳趾隨著走路舒展、彎曲,在隨性中似乎帶著些緊張,曉只覺得自己心跳快到讓他暈眩,他仍不敢抬頭。
  
  晏停下了腳步。
「曉。」曉感覺到他的手支撐在自己頭側,那人彎下腰來湊近他,一股隨意而誘人的氣味中隱隱待著些高貴,讓人微微崇敬,卻又感覺緊張。
  曉覺得自己的緊張,不只是應該有的緊張。
  但他不敢動。
  而晏的氣味全方位的把它包佔了起來,似乎想藉此攻陷他。曉看得到那短至大腿的學生裙,隨著晏的動作被拉高了點,還服貼在他的腿上。此時晏偏又一腳曲在他膝上。
  這親密的動作,誘惑的讓他心慌。
  
  「曉,有聽見嗎?」驗的聲音溫和中帶點拐人的笑意,語末卻微微發緊,似是也在緊張。
  晏在緊張什麼?曉短促的吸了口氣。
  晏在緊張的事實讓他微微興奮了起來,卻不能理解自己的反應。
  
  這大概是他看的書還不夠多的緣故吧。
  
  「曉。」晏的身子又伏低了點。曉可以感覺到他的嘴唇,輕輕擦過了自己的髮絲。曉閉上了眼睛,短促的呼吸了一下,晏感覺到了……他把他當作曉的回答。
  
  「曉我恨你。」晏倉促的笑了下,笑聲有點乾。曉睜大眼睛抬起頭,不敢置信的看向指尖扣在領結上的晏。而晏卻神秘的笑了下,眼睛底有著難以形容的哀傷,像是某個乾涸了的池塘。
  
  曉便這樣看著晏動作輕巧的解開了領結,手指往下,一顆一顆的解開了鈕釦,項打開某個不能打開的盒子。
  曉想說不,但他的喉嚨乾涸的說不出任何的話。

「曉。」晏離曉更近了一點,開敞的衣服能清楚看出,晏身為男生的身體輪廓。而曉便這樣目不轉睛的盯著,如果仔細瞅他那微微抽蓄著的眼睛,會覺得他更像被迫,被逼著看他不忍看的事物。
  
  「曉我恨你,你呢?」晏緩緩的低下了頭,那伏低的唇近到,幾乎能碰到曉的唇瓣,但始終還差那麼一絲。他的聲音冷硬到近乎無情,卻又在語末帶著點隱隱含情的勾引,曉只覺得他全身無力,幾乎軟攤在那邊,第一次,發出顫抖的、沙啞妨若破碎的哭音:「我喜歡你。」
  
  他們都知道,來不及了。
  
  晏的爸媽回來了。突然之間,兩個人完全回到之前的關係。
  曉仍舊坐在那邊看書,晏偶爾卻拿書過去那邊看。
  兩個人好似沒有交集,連每天都沒有多交談那麼一句。
  
  但曉有時會透過書頁偷看晏的身影。晏有時會回過頭看曉。
  他們像在人生邊邊角角的轉彎處不斷的偷看對方,卻不願留下哪怕一絲的痕跡。
  一切都來不及了,所以他們表現得很正常。
  
  有時甚至正常了過頭,傷到了他們。
  
  五月,曉被那對夫婦接了回去。離開那天,晏只站在門口對曉說了一句:「有空你可以來看書。」
  曉看了晏一眼,他們兩個都知道曉不會來,卻也都明白說這句話的理由。
  兩人再沒有交集。
  
  
  ……..
  …………….
  
  
  
  
  
  
  
  一個半月後,那對夫婦又把曉托給了晏家,而晏爸晏媽,剛好在策劃下一場旅行……..
  
  
  Never too late
 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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